水连山

很懒,爬墙很快,偶尔会摸一点怪东西

【继国兄弟/日黑】凡人与神眷之子

脑洞扩写,对话打斗苦手,描写粗糙至极,极度ooc

把昨天的删掉了,想了想还是一下子发完比较好

设定中缘一和歌只是在一起生活的朋友关系,歌的丈夫另有其人

 
  

    
   

   
   

  
   

   
   

  
   

  
  

1.

  

继国严胜走过黄泉。

   

地狱里没有天色变换,斜阳歪歪斜斜地挂在荒芜的地平线上,却没有在他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阴影。罪者的世界并非如他所想的那般充斥着业火焚烧的爆裂声、肉体被炙烤的滋滋声和戴罪者痛哭忏悔的嘶哑哀嚎声。死后的世界寂静异常,连徐行向前时衣料摩擦的声响都不允许存在,自然也没有另一个受人唾弃的灵魂与他同在,只有盛放在荒凉土地上、钻出累累白骨开的鲜红妖冶的石蒜为他指引着归途。

他一路顺着花开的方向走下去。一开始只是一朵两朵孤零零寂寞地开放着,随着向更深处的探索,原本裸露着的贫瘠土地被慢慢染上鲜红的颜色,石蒜大片大片的开放,上面晶莹的露珠像是滴落的眼泪。黄土之上是开的满满当当叫人难以下脚的鲜花,黄土之下是层层叠叠张嘴无声哭嚎的白骨。

严胜前进的脚步停了下来。他站在花海的尽头,隔着奔腾不息的河川看到了彼岸。

 

 

2.

   

一声吆喝划破了寂静的黄昏,年迈的船夫撑着船桨划着破破烂烂的小船晃晃悠悠来到他面前。

“啊,一个罪人。”他说,“上船吧。”

严胜踌躇片刻,随后踏上了那条中间裂开长长一道裂缝的小船。

“开船咯——”那船夫拖着长长的调子喊了一声,船桨一蹬一摆将小舟带离了此岸,伴着令人牙酸的吱嘎声摇摇晃晃地驶向彼岸去。

严胜此时才渐渐听到世界的声音:三种不同速度的河水奔流时交织碰撞的流水声、船桨拨开江水的哗哗声、船夫哼唱的并非属于人世的破碎的调子,以及掩藏在种种声音之后、从水面之下传来的无数的哀嚎声。

那些哭嚎之声越来越近了,一双苍白的手率先破开水面抓住船舷,随后是一张失去了五官的脸,那张脸被禁锢在水面之下,被冰冷的三途川泡得没了形状,那本来属于嘴巴的位置裂开一个窟窿,严胜看到它一张一合:

过来吧,下来抱着我吧——

随后那张脸被紧随其后浮上来的水鬼们按了下去,无数只手在水面上摇摆起舞,无数张脸孔浮游在小船四周,无数个亡魂的声音哀嚎着汇聚成一股令人震颤的声音:

好冷啊、好冷啊、好冷啊!!!

 

彼岸就在眼前,可小船已没有办法前进了。

“哎呀呀,”船夫挠了挠头,“他们在讨路费呢,你带了吗?”

严胜摇了摇头,他远离人间已有百年之久,自从变成鬼后便鲜少在世间活动,死后亦被挫骨扬灰,身上怎会有那些黄白之物。

“不过,”他摸摸自己的胸膛说:“我有一只短笛,是我自己做的。”

“不过是破烂之物而已。”船夫嫌弃道:“这最值钱的路费可被你揣在身上呢,你若不愿交出来,便只能劳烦你下去了。”

语毕的刹那,一张无形之中牢不可破的网被撕裂,船板崩裂开来,河中幽魂一拥而上将严胜拖入三途川中。

  

严胜一瞬间仿佛掉进了极寒地狱,冰凉刺骨的河水一下子灌入口鼻之中,寒意迅速从体表四肢深入,沿着经络脉管一路蹿进内脏,最后封冻了他四百年前就已停止跳动的心脏。

水鬼苍白浮肿的躯体围拢在他身边,冰凉柔软的手伸过来掐住他的脖子,扼住他的手腕,攥住他的脚踝,拖住他的腰肢将他往江水更深处拉去。

“不热了。”

有什么东西紧紧贴住他的胸膛。冰凉滑腻的触感一路向上蔓延到脸颊,一只水鬼捧住严胜的脸庞,脸上的窟窿一张一合:

“不热了。不热了。”

一开始只是一个声音在细细低语,到后来整个空间都窸窸窣窣响起永远也无法得到回复的自言自语。

“不热了。不热了。”

“明明在船上的时候还是热的。”

“好冷啊。好冷啊。好冷啊。好冷啊。”

“热在哪里。在哪里。这里会有吗。”

水鬼的手又流连到严胜的胸膛,尖利的指甲撕开衣料破开皮肤掰开肋骨,剖开他整个胸腔紧紧攥住那颗心脏。

   

“啊啊。热的。热的。跳着的。”

“好温暖啊。”

那水鬼将严胜的心脏捧在脸颊处摩挲,脸上的窟窿歪曲咧成一个扭曲的弧度。

“给我。给我。”

“热的。给我。我的。”

其他围着严胜的水鬼见状纷纷向上游去抢夺那颗心脏,没有谁再在乎严胜。

  

严胜在漫天的属于他的红中坠落。

随着被撕裂的衣料一起离开的还有那段裂成了两截的粗糙短笛,他想伸手抓住那笛子,却连在寒冷中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他在黑暗中沉没。

又从黑暗中醒来。

 

  

3.

 

严胜睁开眼睛,发觉自己躺在一片鲜红花海之中。

他坐起身,低头发现自己胸前完好无损,连衣服都规规矩矩地搭在身上,仿佛之前的经历都只是一场怪异到真实的梦境,然而当他将手伸进怀里却摸不到熟悉的触感时,他又明白那不是错觉。

严胜站起来回头望去,极目远眺,所见之处是同来时一模一样的风景。

看来自己已到了彼岸,他想,又抬脚继续向前徐行而去。

  

彼岸的风景竟同此岸别无二致,只是随着他不断向前,鲜红的石蒜越开越少,到最后显出荒凉沙化的土地。

严胜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只知道这一路走来原本斜挂在天边的太阳越升越高,直到他再一次停下脚步之前,一轮烈日高悬在天空正中,向他投来灼痛刺骨的温度。

他不能再往前走了。

前方是吞噬一切的虚无。

而在黑暗止步之前,一株开得病病歪歪的青色小花阻挡在虚无的前面。

 

  

4. 

    

严胜在花前跪坐下来,闭目等待着属于他的审判。

神啊——

这个一生都被神明玩弄于鼓掌之间,却依然一次次沉默地冲命运拔刀的武士在死后第一次呼唤了神的名字。

若是能重来——

 

而神也回应了他的呼唤。

  

5.

   

继国缘一闭上了眼睛。

他在垂垂老矣的时候终于又一次见到了严胜。

高悬的明月之下,飘荡的芦苇之中,七重佛塔见证了兄弟间时隔六十年的重逢。

六目的恶鬼震惊地望着他,吃惊于他逃脱了二十五岁的诅咒。

然而继国缘一满心伤悲。六十年前他的兄长不告而别,六十年后他迎接的是食人恶鬼。

“多么可悲啊,兄长。”

他说,神色忧伤,声音悲怆,却义无反顾地向着面前的非人之物挥刀。

可他失败了。

被神眷顾的人类又一次失败了,他没能砍下严胜的头颅。

  

拥有通透世界的他、开创呼吸法的他、差一点斩杀鬼王的他,被凡人所仰望崇拜着的他、被誉为“神眷之子”的他,这个名为继国缘一的男人,却在漫长的八十年的人生里,认为自己是个一事无成的人。

没能阻止母亲的去世、没能保护好挚友、没能成功斩杀鬼王、没能帮助大家破除二十五岁的诅咒、没能阻挡兄长的离去……甚至到最后,也无法将兄长从这可悲的命运中解脱。

“继国缘一”的一生,一事无成,一无所有。

  

 

6.

 

神啊——

在闭上眼睛之前,继国缘一第一次呼唤神的名字。

若是能重来——

  

   

7.

 

继国缘一又一次睁开眼睛。

  

他发现自己再一次站在芦苇荡中,明月高悬天边,佛塔寂静无声。

六目恶鬼再一次站在他的眼前,相视之间,皆是满目震惊。

腐朽的身体发出悲鸣,声带振动带出的是苍老的音色,喉结颤动,哽咽下吐出的是破碎不成句的词语:

“兄、长……”

  

“你为什么还活着?”被他称呼为“兄长”的恶鬼道,六只鬼目中充斥的憎恨与厌恶,还有些说不明的感慨与哀伤。

“不……你还活着这件事并不值得惊讶,”黑死牟讽刺道:“毕竟你总是被上天眷顾。”

“不,兄长。”继国缘一摇了摇头,“我只是一介凡人而已。”

黑死牟闻言笑了起来:“能逃脱斑纹诅咒的凡人?”

“我也不知为何……或许只是、比较幸运而已。”

“住口!”黑死牟怒喝道:“若你来只是向我诉说自己的软弱,那大可就此离去!”

继国缘一闻言又要落下泪来:“兄长,你我皆不过凡人而已。”

“我最大的梦想,不过是与家人一同过上平静的生活,在小小的房子里并排而睡,抬头就能看到所爱之人的面庞,一伸出手就能触碰到他们。然而我却没能保护好自己珍视的一切。母亲去世、歌和她孩子的惨死、无惨的逃脱、队士们的死亡……我是个一事无成的人,无论什么都会被我搞砸,甚至连兄长离开的消息,都是炼狱告诉我的……我甚至、甚至连您的离去都无法阻止——”

“这样的我、这样无能的人,怎么算得上是‘神眷之子’呢?我只不过是一个凡夫俗子啊……”

 

黑死牟闻言气愤至极:“你说自己不过是个凡人,是想说我一叶障目,错把烛火当成太阳吗?!”

“多么可悲啊,兄长。”继国缘一心中悲伤更甚,他看着盛怒之下已经有些失了章法的鬼怪抽出了刀。

“兄弟相残......这是多么可悲啊。”

刀光闪过,血液喷涌而出,六目恶鬼的头颅被斩下,随着夜风消散而去。

这一次他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比之前的更快也更有力,终于成功斩杀了上弦之一。

  

“这是多么可悲啊,兄长。”

他喃喃道,站在逐渐幻化成灰的躯体前悲伤落泪,在闭上眼睛之前攥紧了那只一直藏在怀中、带着体温的短笛。

我最大的愿望……我的唯一心愿,不过是能与您一同度过余生而已。

 

若有来生——

 

 

8.

  

继国缘一再次醒来。

    

他能感受到胸膛里的那团东西正在跳动着,不同于熟悉的无力感,心脏的搏动是久违的充斥着鲜活的力量。他将双手举至眼前,那手粗粝厚大,带着厚厚的茧,掩藏在皮肤之下的青色血管正源源不断地运送着血液,为生命的维持输送着养分。这是双青年的手。

他仓皇起身,跌跌撞撞地扑到镜子前,里面所映出的脸庞赫然是他二十岁的模样。

 

他第二次被死亡抛弃。

 

 

9.

  

缘一踏出房门。

此时正逢满月,那圆圆一轮玉盘高高悬在天边,隐约泛着些不详的红,冷冷把月光洒向人间。

晚风吹过,缘一用他惊人的耳力听见远远传来的芦苇交织摇摆之声,鼻尖微动,风中似乎还裹挟着丝丝血腥味。

    

满月......芦苇荡......七重塔......

鬼舞辻无惨......兄长......离去......

!!!

缘一心下一凛,随机深吸提气,将手握于刀上,足尖点地以奔雷之势向佛塔所在之地掠去。

   

正准备来喊他的炎柱只觉得有一阵疾风擦过鼻尖,当他再凝神看去时只能见到几片被卷起的落叶。

“鬼舞辻......无惨!!!”

当那道疾风划过时,炎柱听到这么个名字。念出它的人极尽咬牙切齿之感,仿佛说话间已将这个人在齿间啖肉食骨了千万遍。

正当他感到好奇准备等缘一回来后好好问问是何人叫他如此憎恨时,信鸦凄厉的报讯声划破长空:

“鬼王出现!鬼王出现!先遣部队全灭!请求支援!请求支援!”

“月柱大人遭遇鬼王!队士全灭!队士全灭!快去支援!”

“目标、七重塔!!!”

炎柱心下震动,收起乱七八糟的思绪循着缘一去的方向奔向目的地。

 

   

10.

  

缘一停下了。

他又晚了一步。武士打扮的青年倒在万鬼之祖的脚边,鬼王狂笑着嘲讽他的无能。

缘一沉默拔剑,情绪如同喷发的火山,愤怒的岩浆好像要将他吞没,他看不见也听不见,脑袋空空被蒙上一层雾,此时世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唯有“杀了鬼舞辻无惨”这个想法是如此清晰而强烈。

“有什么好笑、有什么好玩?”

“人命对于你是如此轻贱的东西吗?”

“兄长对于你、是可以随意玩弄的东西吗——!!!”

  

刀光以叫人看不清的速度闪过,日轮刀嵌入肉体的声音不绝于耳,鬼王的肢体崩裂四散妄图逃离这由一人一刀织成的天网,然而终究只是徒劳。

随着最后一块肉块被日轮的烈焰所焚尽,缘一随手丢下已有了许多缺口的日轮刀,踉跄着向倒在一边已隐隐显出鬼目的严胜走去。

   

然而他被阻止了。炎柱一把拉住他,同其他柱一起将他同他的兄长隔开。

“是他背叛了我们!!”

被隐救助的一个队士如是说,挣扎着用只剩下一半的手臂带着滴落的鲜血指向孤零零倒在一旁的严胜。

“继国严胜是个叛徒!他向鬼王低下了头!”

 

  

11.

  

“此事已有定夺。”鬼杀队年幼的主公说,“严胜背叛了我们。”

“但他并未吃人,这也是事实。如今鬼王已死,或许我们不该只执着于杀鬼一事。大家有没有想过,人可以变成鬼,鬼也可以变成人呢?”

跪坐于主公之下的几柱心情激荡,他们从前从未想过这种可能性。如果鬼可以变回人类,那么人与鬼之间长达千年的斗争或许可以在今天画上一个句号。

  

“叶枝,此事交由你去办。”

花柱微微颔首,准备起身告退,又听见年幼的主公声音掷地有声:

“严胜也交给你来看管。”

 

  

12.

    

缘一自那一夜后再没见过他的兄长。他不被允许见他。

  

炎柱曾去帮他看过严胜,回来后给缘一带了一堆烤番薯。

“他在地牢里,”猫头鹰发型的男人嚼着番薯道:“不过也没什么啦。”

“但对他来说,像之前的鬼一样被斩杀或许比现在这样被关住好得多吧。”

  

缘一也曾向花柱询问他兄长的近况,那个总是微笑的女子对他说:

“您的兄长总是在睡觉呢,或许是在用睡眠弥补进食不足的问题吧。虽然变成了鬼,但托他的福,我将采取的血液做了实验,将鬼转化成人的药剂就快要成功了呢。”

“这一点倒是要感谢他。”

  

 

13.

  

眼见着春去春又来,自无惨死后,随着对残余的鬼的势力的围剿,恶鬼伤人的事情已经很少发生了,眼下连鬼的踪迹都很难再找到。

当花柱宣布药剂完成时,整日奔波于各地的鬼杀队终于放了一次假,大家聚在主公的庭院里尽情地畅饮欢笑。

缘一没有参与其中,他端着酒盏凝望着高悬的满月,就像过去的每一天那样想着严胜。

兄长、兄长、兄长......

 

一位隐来到他的身边。

“缘一大人,”隐说,“主公大人说,药剂已经率先在您的兄长身上使用了,您现在可以去接他了。”

 

缘一跟着隐来到了地牢,地牢外面种满了紫藤花,浓郁的花香叫人有所不适,缘一皱起了眉头。

隐将地牢的门打开,缘一推开门走了下去。

地牢内阴暗潮湿,寒气一股股地往骨头缝里钻,叫人呆在其中连一刻都受不了,何况是好些个年头呢?

兄长一直都呆在这里吗?缘一想着,等出来后我一定......

  

脚步声回荡在阴暗的空间里,四周静悄悄的,黑暗中只有缘一一个人的呼吸声。

等等、一个人?

原本还算稳重的脚步慌乱起来,缘一忍不住快速绕过拐角,在最角落最阴暗最寒湿的房间里,他看到的是——

他看到的是,严胜作为人的尸体。

  

“但对他来说,像之前的鬼一样被斩杀或许比现在这样被关住好得多吧。”

“托他的福,将鬼转化成人的药剂就快要成功了呢。”

“药剂已经率先在您的兄长身上使用了。”

 

......

     

啊、啊啊。

缘一将严胜抱进怀里,企图用自己胸膛的温度来温暖兄长冰冷的躯体。

怀中的人双眼紧闭,裸露的苍白手臂上遍布针眼,大大小小的青紫与淤血斑块遍布在他全身各处。

那双眼睛再也不会睁开了。

   

我是、多么愚蠢......

以为只要祈求神明,一切就都可以重来......

可是神啊,如果您能听到,请让我再一次的——

 

 

14.

   

之后、再一次的。

   

缘一在正午醒来,庭院外是熟悉的练剑声音。

他从被褥中弹起,衣衫不整地冲向那个熟悉到让他想哭的身影,一把将人搂进怀中。

   

“你做什么!”

严胜被他吓了一大跳,见他无礼的举动又忍不住端起兄长的架子训斥:“你好歹是继国的子孙,青天白日这样失态,成何体统!”

“兄长、兄长......”缘一却不管这么多,只将人紧紧箍在怀中,任人挣扎也不放开,只是像被魇住了一般喃喃道:“哥哥......严胜......”

严胜感到肩头一阵湿濡不由大惊,也没空去计较缘一那声明显逾了矩的“严胜”,连忙将缘一的脸从自己肩头拔出,望着他红红的眼圈鼻头,刚刚还故作威严的声音立刻又不自主软了下来:

“怎么了缘一,做噩梦了吗?”

缘一愣愣地望着严胜关切的面容,忍不住又落下泪来:

“是啊……是一个非常可怕的梦啊。”

 

 

15.

  

“兄长、兄长、兄长、兄长兄长兄长——”

“好了好了不要喊了,你是小孩子吗做梦还要喊妈妈?”

“可是兄长那个梦真的很可怕。”

“再可怕也只是梦而已。我还在这儿呢。”

“兄长不要去芦苇荡和七重塔好不好?永远都不要去好不好?”

“你怎么突然说这个——好好好我不去,我不去我永远都不去。”

“那兄长也不要变成鬼好不好?”

“你都做的是什么梦!能不能梦点好的?”

  

严胜不耐烦地想甩开缘一走掉,却在看见他如溺水之人望向最后一根稻草的眼神时迟疑了。他鬼使神差地问缘一:

“你很害怕我变成鬼吗?”

而缘一用力地点了点头给出了肯定的回答:“是的。”

“我非常、非常害怕兄长变成那种可悲的生物。”

   

“不过,你也会有害怕的事情啊。”

“您在说什么呢?我不过一介凡人,也会有七情六欲,亦有害怕的事物啊。”

“……是吗、这样啊。”

 

 

16.

  

严胜在此后的日子里依着他向缘一许下的承诺,从未靠近过有着芦苇荡和七重塔的地方。

随着春去秋来,斑纹剑士开始一个个毫无预兆地死去,鬼杀队中流传着“斑纹剑士活不过二十五岁”的诅咒传说。随着二十五岁生辰将近,严胜的心中愈发焦急。

    

在一个满月之夜,严胜同其他队士们奔赴陌生的村庄探查鬼的消息时遭遇了鬼王。

“变成鬼不就好了吗?”

在满地的鲜血与残肢中,万鬼的始祖狞笑着踩过同伴们的尸体向他走来。

“斑纹剑士二十五岁的诅咒,变成鬼不就解决了吗?”

“接受我的血液,变成我的臣属,这样你就拥有无限的时间、无限的可能……去超越那个人。”

  

鬼王的气势非其他弦月之鬼可以比拟。严胜颤抖着,险些就要向他低下作为武士的头颅。

  

可是啊。

在千钧一发之际,严胜突然想到那个下午,缘一莫名其妙冲他发疯。

是连做了噩梦都会抱着兄长哭的,我的弟弟啊。

 

“不行的啊,那家伙会哭鼻子的。”

继国严胜的手握上了腰间的刀。

刹那间,月之呼吸十六式尽现,招招冲着鬼王的脖颈杀去。

月华消散。

 

 

17.

   

鬼杀队在进行一场葬礼。

每个人都神色哀伤,低低的啜泣声回荡在灵堂内,白烛供奉在亡者的灵位之前,逝者留下的遗物被依次分发到他们昔日的同伴手中。

一次普通的任务却遭遇了鬼王,这是谁都想不到的结果。

被派出执行任务的队员无一生还,当支援的柱们赶到时,迎接他们的只有满地的残肢与鲜血,还有被鬼王强行灌下鬼血正苦苦挣扎的月柱。

同伴们碎的太厉害,后来的隐们甚至不能把他们完整地拼起来,只能先将所有断肢残躯堆放在一处一把火烧掉,再将大家的骨灰带回来安葬。

而严胜,却出人意料地在白昼到来时挣脱了束缚冲进了太阳底下。

他连灰都没有留下来。

 

炎柱将几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和一把丁香色的断刀递给缘一,这是严胜唯一留下来的东西。

“他挣脱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炎柱说,“我们没想到他会......”

“其实他并没有立刻就......可当我们想拉他回来时,他却用术逼退了我们。”

“他说‘缘一会害怕的。’”

“可是我不明白啊缘一,你们是亲兄弟,你怎么可能害怕他呢......”

 

鬼杀队的日柱呆坐在那里,炎柱对他劝了又劝,见他没有反应也只能在最后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缘一什么都听不见,当他知道兄长自毁前的最后一句话后他就无法思考了。

他满脑子都是那个下午,那个他第三次被死亡抛弃的下午。

  

“你很害怕我变成鬼吗?”

“我非常、非常害怕兄长变成那种可悲的生物。”

 

为什么、为什么就是无法拯救您呢?

神啊,请听听我的祈祷——

如果能再重来一次——

 

  

18.

 

第四次。

  

缘一记得这一天,这是他们兄弟重逢的那一天。换句话说,是严胜遭遇鬼被袭击的那天。

他起身赶往那片树林。

   

可是——

  

“主公大人、主公大人!!”

对于不会呼吸法的普通人而言,哪怕是一只最平常的鬼也是致命的。

“主公大人他是为了保护我才——啊啊啊啊啊!!!”

在被斩首的鬼尸旁边,继国严胜被开膛破腹,他的体温渐渐凉下去。

 

 

19.

  

第五次。

  

这一次是在十二岁。

缘一向歌道别,踏上了回家的归途。

然而当他到达熟悉的宅邸时,那座宅邸已经被装扮成了葬礼时的样子。

  

“继国家的继承人啊。”

“还那么小就上过战场了,如果能长大的话一定会是个枭雄吧。”

“害了瘟病呀。才十二岁,真可惜。”

 

他看见了,用天赐的通透视野。

在棺椁之中躺着的,是他小小的兄长。

 

  

20.

   

第六次。

 

这次是他还未离家的时候。

缘一刚恢复意识就跳了起来。如果他没记错,不,他不会记错的,这时候兄长应该在——

   

严胜蜷缩在柜子旁,他刚被父亲一脚踹倒在地。

“起来!继国家的继承人怎么会是个孬种!”身穿菊纹图案的男人怒吼道,手掌高高扬起。

他畏畏缩缩地站起来,缩着脖子等着巴掌落在脸上。

“啪!”

还没站稳的严胜被扇地一个踉跄向后栽去,后脑磕在了柜子的尖角处。

剧痛袭来,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严胜看到了他弟弟惶惑惊恐的脸。

 

  

21.

   

第七次、第八次、第九次十次十一次......

......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四五六七八九……五十八……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三百零七……四百零六七八……三四五六七八九零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

 

 

22.

  

不知道第几次。

   

“大人!大人对不起!求求您饶了我吧!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是有意的啊!!”

“我没有照顾好大少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我没有故意害死他啊!!!”

 

  

23.

  

继国严胜跪坐于虚无之前,冷眼看着花开。

   

那朵青色的小花看着病病歪歪的,生命力却异常顽强,在没有时间概念的地狱中竟也一点点开放了。

它每开一点点,中天的太阳便往下落一分。

严胜看着花开,看着正午一点点变成黄昏,看着太阳渐渐坠入黑暗。

他伸手摘下青色小花站了起来,头也不回的踏入前方的虚无之中。

    

太阳彻底落下去了。

 

    

24.

   

………………………………

 

    

25.

  

继国家的夫人诞下了一个脸上有着火焰一样胎记的孩子。

“虽然脸上的胎记是个大问题,”继国的家主看着自己生产后虚弱的妻子说:

 

“但他毕竟是我唯一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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